在家族書寫文學營聽見自己的故事(二):不完美不會使你不完整

佇立在敦煌壁畫端詳著,頭頂上飄落過一束陽光, 偏旁的功德芳名錄上,依稀可見一對母女之名, 經研究考證,那竟來自唐朝青樓林立的無名巷弄, 經過半生的忍耐與等待,那日,母親終於為女兒贖回自由身, 感念於心,將剩餘的微薄積蓄捐獻出去, 一份塵埃裡的慈悲,千年後仍耀眼於世。 穿著快要脫落的鞋子,一步、兩步向前走, 小女孩不知道腳會長大,生命後面會長出新的血肉, 只是牽緊身旁人的手,聽著導遊的解說,穿透沙塵的光,與那一對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對視著。 千年之念寄於牆上,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,像是生命的源頭使人平靜。 但少女要奔赴的世界太過龐大,被世界拉著走,來不及沉浸在想像中。 多年後回望才驚覺, 每日早晨,呻吟著從腳底升起的那份期待, 簡簡單單的信念,是許多人、許多事日夜不息餵養的。 與眾人一同出生於無數紛擾的星宿下, 愛與恨像月亮一樣時盈時虧, 有些人密謀著讓世界變得更差,例如飯桌上無故缺席的爸爸, 有些人禁不住一次次真相的打擊,像是媽媽給車掌小姐的一巴掌, 成長之路,是在道別中試探、在惆悵中低喃, 表面平靜無波的無常底下,是時代的集體挫傷。 不斷直面內心黑暗、書寫家族記憶的作家鍾文音說: 「傷口不一定要癒合, 傷口是讓你增生,提醒你『什麼』的存在。」 陪伴媽媽最後的歲月中,印象深刻的畫面是在醫院一角, 老人坐在母親旁邊,嘮叨著過往的事件, 兩人訴說著婚禮後的杯盤狼藉、悲歡離合的種種, 她一邊聽著,一邊思索著那些破口之處, 失敗的感情,與家庭的失和有無關係呢? 直到媽媽也不在了,只能通過想像力召喚出那些不堪的回憶, 她說:療癒絕對是源自自己的強大, 只有當你強大了,才能去接納那些原來自己無法承受的, 然後繼續面對與處理下個新課題。 有人問說:若是聽了這些作家的分享,仍然沒有書寫的欲望呢? 她說所謂的家族敘事,其實都是從對自己的好奇展開的旅程, 你的故事,就從你被命名的那天開始。 形塑你的每一個日常習慣、 影響你的每一個生活決定、 都可以在人性背後找到意義。 希望你還保有熱情,不管是對於什麼, 那代表你的世界未完成,還有需要去補足的某一塊, 專注處理現在最急迫的內我課題, 同一個作者,能寫出一百種人生,以及同一個人生中,一百個不同的自己。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成為的樣子, 但「不完美」不是「不完整」,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帶著桂冠的失敗者, 那是人生,或者說是寫作...